005 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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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默醒来的时候,已到了黄昏时分。信步踱出店外,只见街市上熙熙攘攘,很难得没有听到夏夜蹩脚的叫卖声。阿默觉得有些奇怪,正在游目四顾时,背对着他为夏夜修摊子的李枫仿佛脑后长眼了一般,头也不回的说道:“不用找了,他不在。”

    阿默挑眉,以贪财闻名,一向风雨不来不收摊的夏夜不卖东西了,这可有些不合常理。于是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枫几锤钉好钉子,拿起旁边的木板盖在铁架上,将木板上的纱巾一条一条整理好,这才轻描淡写的说道:“今早有一队官军过来搜查刺客,据说是因为一位官老爷被杀了。夏夜比较倒霉,正赶上那位来搜查的大人心情不好,这不,一掌把摊子给打塌了。害我忙活了好半天。”

    这么一说,阿默就知道夏夜没有被暴露,他抓了李枫来做苦力,自己肯定是躲到某个地方享清闲去了。心中一宽,难得的和李枫开起玩笑:“他玩去了,却让你来修摊子,你命够苦的。”

    说着笑了笑,很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李枫一摊手,道:“要换了是你,你也得来。咱们难兄难弟就不要相互取笑了。”

    阿默会心苦笑,相处了十三年,夏夜的性格自己清楚的很,一贯的颐指气使,体力劳动一概不参与,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就摆苦瓜脸,典型的小女人脾气。偏自己和李枫还就吃他这一套,当真是犯贱。

    想着不自禁摇了摇头,靠着门槛坐了下来。看着南来北往的行人发起了呆,寻思着夏夜的摊子被砸了是否是偶然?还是被发现端倪了。昨晚的行动,大家已经做得很干净了,照理应该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才对。也许是自己想多了,若真是被发现端倪了,李枫不可能感觉不到。

    “别想了,正主来了,不相信我的话就自己问他。”李枫哈哈两声,打断了阿默的冥想。抬头一望,就见夏夜哼着不知名的小调缓步走来。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竟然说不出的好看。

    阿默看得发怔,感受到李枫扫来戏谑的目光,有些不自在的转过了脸,强辩道:“我没有不相信你。”

    李枫一笑,心道你就装蒜吧,等你爱到欲罢不能的时候可别来求我。想罢,转过头扫了缓步而来的夏夜一眼,忽然就理解了阿默,这么美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若不看得发怔那才是怪事。

    李枫这么些年,也算是见过一些美人了,可以他的眼光来看,夏夜还是太美了,简直能用祸水来形容,一个男人美成这样,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他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自顾自收拾夏夜的摊子。

    “你起来了?你还真是能睡,简直跟陈抟有得一拼。”夏夜踱了过来,挨着阿默在门槛上坐下,把左手放在阿默的肩膀上,一下一下的打着拍子。

    阿默侧身看过来,正好看到最后一缕夕阳照在夏夜的脸颊上,带着笑意的嘴唇微微扬起,竟然美得惊心动魄,一时不觉看呆了。等回过神来时,就见夏夜和李枫正看着自己挤眉弄眼,一副不怀好意的神情。阿默登时脸上一红,干咳了两声,说道:“大家都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做。”说罢,不待夏李二人回答,转身就往厨房走,过门槛时没有注意,被拌了一个趔趄,好在他身手了得,一个旋身错步便已站稳,不过还是惊出了一身汗。

    夏李二人见此情景,笑得更欢了。李枫戏谑地拍着夏夜的肩膀笑道:“阿默看上你了,恭喜恭喜。”

    夏夜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膀,道:“只要他不介意做娈童,我是没什么意见……。”话未说完,忽然青光一闪,一把菜刀从厨房内飞了出来,砰的一声钉在夏夜旁边的大门上,刀刃入木三分,震得门上灰尘簌簌而落。

    夏夜脸色一变,心道这下玩笑开大了,再不走,只怕凶多吉少。当下吐了吐舌头,一把抄起李枫的手,对屋里的阿默喊道:“街尾的老六欠我一条纱巾钱,我和李枫去收一下,饭做好了,你自己先吃。”话未说完,人已冲到了街心。

    站在厨房门口的阿默静静的看着夏夜跑远,良久良久方长长一叹,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丝若有似无的哀伤。

    泥足深陷了,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了,是天意么?

    不,是自作孽。阿默苦笑,摇了摇头,转身钻进厨房,也许从自己第一次为他下厨开始,这悲剧便已注定了。

    这边被夏夜强行拉着跑出了两条街的李枫心中大悔,早知道阿默这次会发飙,自己就不凑这个趣了,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阿默也许不会对夏夜怎么样,但他有的是办法收拾自己。

    想到这,李枫脑海里闪过几年前阿默收拾那些不听话的同门的场景,不自禁打了个冷战,伸手到自己后背上一抹,心中大震,原来就这一瞬间,自己竟生生出了一身白毛汗。

    这时已经入夜,街上的行人渐渐稀少,只有一两个卖小吃的摊子犹自摆在外面,使得白日里热闹非凡的大街登时便显得空旷了起来。夜风拂过,给这边关小镇带来了几丝寂寞苍凉之感。

    李枫的头脑被夜风一吹,三魂便回来了七魄,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对犹自奔跑的夏夜喊道:“别跑了,他没有追来,找个地方歇歇吧,可把我累死了。”

    正全力飞奔中的夏夜闻言身形一顿,向李枫身后一望,果不见阿默的身影,心中一宽,笑道:“咱们这次玩大了,只怕难以善罢,我看咱们先吃点东西,回头再想辙。”

    李枫点头,这时旁边的小摊上传来一阵烤肉的香味,夏夜的视线立马被吸引了过去,霎时将眼前的难题忘到了九霄云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铁丝网上的烤肉,喃喃道:“这个时候来一壶葡萄酒,再配上这烤羊肉,妈妈呀,天地间最美妙的事莫过于此了。”

    李枫噗嗤一笑,叱道:“你瞧你这点出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三月不知肉味呢。不过,这味道可真香,我说,要不咱们来两串?”

    夏夜看得眼睛都不眨,咽着口水答道:“两串哪够啊,来两盘吧。”

    李枫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给小贩,说道:“来两盘烤羊肉,另外去前面的酒馆给我们买壶葡萄酒,剩下的钱就赏你了。”——一副土财主的口吻,看得夏夜直翻白眼。

    小贩闻言大喜,这么大一锭银子,除去酒钱肉钱,还剩好多。足够自己三四个月的嚼用了,这么大气的客人竟让自己遇上了,不枉自己每日风雨无阻的过来摆摊,否则这样的好事哪会落到自己身上。当下接过银子欢天喜地跑去小酒馆打酒,连烤肉摊子也不顾了。

    看着欢天喜地跑远的小贩,夏夜一时怒火攻心,狠狠横了李枫一眼,怒道:“你就不能让他先把肉烤熟了,再去买酒?”

    李枫傻眼,他也没想到那小贩会跑这么快,挠了挠后脑勺,对怒目的夏夜讪讪道:“好像钱给多了点,哈哈,咱这不是刚赚了一票嘛。难得阔气一回,你就理解一下嘛。那啥,既然他不在,咱就自己动手。你不是常提起,那个毛什么的名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么。今儿咱就自给自足一回。”说罢就开始挽袖子,拿起一边的肉往铁丝网上放,一边往上倒油,放孜然,倒也似模似样。

    夏夜看他动作熟练,便放下心来。不一会便香气四溢,夏夜的口水开始泛滥,不停的催促李枫道:“快点,好了没有?能吃了吧?”边说边伸手过去拿一串放到嘴里咬,那肉才刚烤熟,登时烫的他一哆嗦。

    李枫忙得一头汗,看夏夜一副猴急的样子,不禁好笑,从旁边拿过一串烤好的吹了吹,递给他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夏夜立马两样放光,连带着李枫的在他眼里的形象也跟着高大起来,接过烤肉就开始猛嚼,直到两串烤肉下肚,这才有余暇向李枫的解释:“我小时候就爱吃烤羊肉,记得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校门口就有一个卖羊肉的小摊,我每次放学,都要买两串带走。那个香啊,不管过几辈子也忘不了。”

    李枫一笑,心道这人又要说自己的前世今生了,上次跟自己聊家国天下,还说宋朝会灭亡。宋亡了之后,后面还有个元明清,然后还有个民国,最后才有个中国大统一。偌大一个国家却没有皇帝,都是老百姓自己当家作主,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自己听不懂的话,不知道这次又会说些什么。

    同门几年,夏夜常会对阿默李枫说些自己上辈子的往事,刚开始时大家都笑他是在做梦,说的次数多了,大家则半信半疑,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也许夏夜真的记得自己的前世呢。

    李枫静静等着夏夜说往事,哪知夏夜说了这几句后,却就此顿住了,直到小贩买了酒回来,也没有接着说后来的事。李枫也不提起,拿了两个酒杯携了夏夜在木桌旁坐下,两人就着烤肉就在路边吃喝了起来。

    三杯酒下肚,夏夜诗兴发作,仰天长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倚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他吟到这里触动思乡之情,不觉眼中热泪涌动,便停得一停。

    李枫听他声音有异,眼泛泪光,似有哭泣之意,不觉一怔。正待询问,忽听一人大声喝彩道:“好一个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如此好句,当浮一大白。”

    夏李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站在路旁,轻袍缓带,剑眉星目,神采飞扬。见夏李二人望过来,便拱了拱手,笑道:“适才听到兄台吟得佳句,一时喜难自禁,冒昧之处,还请见谅。”说罢,深深作揖。

    夏夜见他谈吐儒雅,衣着不凡,不敢存了轻视之心,便站了起来,学着他的样子拱了拱手,笑着邀请道:“小弟不过酒后胡乱说得几句,聊表思乡之意,让兄台见笑了。若兄台不介意,可否过来同饮几杯?”

    那人温雅一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请。”夏夜一抬袖子,在自己对面的位子上一指,那人便大大方方的夏夜对面坐了下来,笑道:“那在下就叨扰兄台几杯酒喝。”

    李枫混迹江湖,看人的眼力更甚夏夜一筹,见这人风华气度皆是上上之品,便知其来历不凡,便笑道:“我这位兄弟平日无事,最喜欢吟词颂句,兄弟是个粗人,不懂这些,难得兄台闻弦歌知雅意,如此对他的脾胃。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正该痛饮几杯才是,怎能说是叨扰。”

    那人哈哈一笑,道:“兄台说的在理,是在下的不是,在下自罚一杯。”说罢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脖一饮而尽,饮完后,倒转酒杯一笑。

    夏夜见他如此大气,心中甚喜,便陪饮了一杯。饮罢,二人相视大笑,颇有惺惺相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