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苏洛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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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骤然间安静下来,宫傲脸上挂着残忍的笑意,在摇曳烛光的映衬下倍感可怖。洛天雪下意识就往玉宇长卿那儿靠了一些,却让宫傲的视线逮了个正着。

    “呵,小姑娘,你在害怕。”宫傲的笑眯眯地看着她,那笑容像把刀子,架在了洛天雪的肩上。她甚至能感觉到那森森的冷意已经近在咫尺。然而宫傲随即便笑出了声来,“我这个样子,很吓人么?来来来,小姑娘不要怕,你和他们不一样。”他往洛天雪迈出了一步,“若你能好好和我说说话,兴许我能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玉宇长卿闻言一惊,尚未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握住了洛天雪。

    “小姑娘,老实告诉我,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面目可憎?”宫傲又迈进了一步。

    洛天雪想要往后退,刚抬了脚又觉得如此之举恐怕不妥,硬生生让自己站定了望着对方。她张了张嘴,却好像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有手心里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才让她稍许安心了些。

    宫傲依旧在用期冀的眼神望着她。

    “当……当然。”洛天雪开口道,“你都要杀我们了,难道还慈眉善目么?”

    宫傲听完,咕咕低笑了几声,末了停下来道,“小姑娘,那我给你个机会怎么样?”

    “什么?”

    “我今天必须杀两个人,你来帮我选。”

    “我……”

    “是救下你的情郎,还是杀了你的密友……随你心意。”宫傲的眼中迸发出的是戏谑的笑意,他似乎很满意洛天雪无法抉择的模样,脸嘴角都扬起了更多。“慢慢想……不着急……”

    玉宇长卿望了眼身旁的少女,此刻她的长发倾泻在背后,一张脸在烛火和黑发的衬托下显得分外苍白。但是她的眼睛里依然有神采,甚至是比平时更灿烂些。

    只觉得手心划过细微的触感,他微微一愣,旋即定下了心神。

    洛天雪保持着沉默,看着宫傲的眼里带了些思量。后者瞧着心里隐隐有些满意。他觉得自己依稀看到了曾经,那个人也这么看着他——又或者,是他以为在看着自己。

    想到这里,宫傲莫名感到了冷意,随着冷意而来的是愤怒,那种连被注意到都不曾有过的感情于他而言是囚牢是折磨。可是这种感情并不是他自己能左右的,所以他只能任自己仿佛变成了两个人,互相撕扯着。一壁想要忘掉过去,一壁又恋恋不舍;一壁沉浸于被当做芸芸众生一般的羞辱之中,一壁又忍不住想要再见她一面哪怕她只是朝着芸芸众生淡淡一撇。

    这样的痛楚,比他的身体带来的痛还要撕心裂肺。

    洛天雪看着宫傲的脸色一点点变难看,他整个人都在微弱地颤抖着,一双眼瞪得如铜铃般大,好似再大一点,那眼珠子就要掉落出来一般。

    “我。”洛天雪开口。

    “嗯?”宫傲回过神来,看着她。

    洛天雪笑了,不紧不慢地说道,“救情郎和杀密友,宫城主,你这两个选择不是同一个意思么?”

    “……”宫傲呆住了,他未曾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答案。我要四个人全都安然无恙。”话音刚落下,一枚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宫傲手中的烛火,后者纵然做出反应,却也不及四周瞬间隐入黑暗的速度。

    宫傲这才知道中了计,先是愤愤,转而又咧开嘴笑了,“逃吧,看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他喃喃着又点起了蜡烛,一步一步走到那屏风后的画像前。

    唐韵依着洛天雪那句话的暗示掷出暗器之后带着洛天雪三人一道从门口溜了出去。

    种种迹象都表明这里另外有出路,否则以宫傲的身体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到来?

    然则——四个人一路迅速下了楼梯,沿途不忘密切观察着四周,但除了墙壁之外再无其他。且身后没有人追,前方也不见阻拦……一切,都太不寻常。

    “有些奇怪。”洛天雪嘀咕道。

    走在前头的唐韵也放慢了脚步,“嗯。”

    “宫傲有绝对的把握认为我们不可能活着出去,是么?”夏芜索性停了下来,回过身看着洛天雪和玉宇长卿。

    唐韵见状停了下来,点起火折子观察着四周。

    依旧是长得仿佛见不到尽头的甬道,依旧是闪烁的光芒镶嵌在墙壁上,四个人好像回到了原点,又隐隐觉得这就是终点也不一定。

    “按照原路走的话,我们将回到白帝城正殿附近。”玉宇长卿沉思片刻后终于开口。

    “只要能出去就好。”洛天雪有些不安,虽然在努力克制,但就好像唐韵手上火折子的光一样,总归会用尽。

    “那我们继续走。”唐韵不咸不淡瞥了洛天雪一眼,率先迈开了步子。夏芜见状拉着洛天雪的手也跟了上去,而玉宇长卿则走在末尾断后。

    四周恢复了安静,甚至说是死寂。只有这一行人的脚步声回荡在这长长的甬道之中。玉宇长卿始终在打量着周遭,他下意识觉得哪儿出了错,然一时之间却又说不上来。

    “停下。”

    黑暗里不知谁说了这一句,四个人霎时止住了脚步。

    “你们听。”唐韵转过身朝着三人,紧皱着的眉头显露出她的担忧,“水声。”

    “是水拍打礁石的声音。”玉宇长卿凝神听了片刻后道,“我们走错了。”

    “走错?”洛天雪一脸不可思议,“但我们只有这一条路。”

    “不一样。”玉宇长卿摇摇头。他依旧是那一身女装,脸上的胭脂被他用袖子擦得差不多了,脸庞上的线条顿时和服装瞧着格格不入起来,更配上他那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若是在往常定然能让洛天雪取笑一番。可眼下他的模样纵然再滑稽,其他人也毫无心思调笑。

    耳边回荡着的水声,一下又一下,好似拍打在他们的心头,试图冲毁着他们企图逃脱的念头。

    “先前我与天雪来的时候曾经暗自数过台阶。然则方才这一路,纵然忽略掉从屋子里出来匆忙的步数,这台阶……也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来时的数目。”玉宇长卿不无沉重地说。

    “难不成,这楼梯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变幻了?”夏芜顺着玉宇长卿的思路道。

    只见唐韵和玉宇长卿都点了点头,洛天雪顿时脸色又白了几分,“这甬道难道是活的不成?!”

    “不,”玉宇长卿解释,“应该是机关术的缘故。这一路上光线不足,且我们满心都在担忧着会不会有埋伏,因而并没有注意到机关的运作。先前我一边走一边觉得奇怪,这墙上的水晶颗粒不应该有这么多……”

    “也就是说,这甬道看似只有一条,其实错综复杂,并且借着黑暗的缘故,它可以在无声无息间进行变化?”

    “想来是如此的。”玉宇长卿认同了夏芜的猜测。

    “那我们现在该要怎么办?”洛天雪焦急起来。原本是一条知道尽头、知道起点的路,不过就是走得长了点而已。可是眼下居然无论去向还是归处都无从得知,甚至连下一步会走向哪里都无法确定……再看唐韵手里的火折子快要用尽,她只觉得背后爬来一阵阵的凉意。

    “天雪。”玉宇长卿听出她语调中的颤抖,“会有法子的。”

    “是啊,至少我们眼下知道了这条路是怎么回事,”夏芜也安慰地拉了拉她的手,“机关种种虽然精奇,然则再精细的机关都有其破绽之处,我们若仔细寻找,定能找到破解之法。”

    唐韵听着,虽然不开口,但心中的疑惑到底是无法消弭。夏芜这样的话语和言语间的信心着实有些不可思议。机甲术在江湖上流传的唯有唐门和万花谷两派,夏芜身为七秀坊弟子,平素也不见有相关的钻研或友人,又怎会知晓这么多?

    “城主大人好兴致,如此不慌不忙,想来是胜券在握了。”屏风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人,头戴斗笠,看不清样貌。

    宫傲与他好似极为熟稔了,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回头,自顾自说道,“那也及不得大师您这般运筹帷幄。”

    “城主过谦了。”那人欠了欠身,语气却并不显出半分谦虚的模样,倒有几分沉着的得意。

    “不知大师接下来想要如何处置?”

    “这个么……”那人微微一笑,抬手拉了拉斗笠边沿,“自然是——杀。”

    火折子已经用尽了。

    四个人却依然在甬道里徘徊着,找不到出路。

    洛天雪拉着夏芜一步步走着,迈出去的步子就像是投进苍茫大海中的一粒小石子——瞧不见去处、看不到结果。

    “等一下。”夏芜率先停了下来,“机关的声响……”她侧耳听了片刻之后道,“……在左边。”

    “似乎,越来越近了。”唐韵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股不容乐观的调子,应着夏芜心头不祥的预感。

    “这声音……不妙!快跑!往回跑!”夏芜在黑暗中喊道,旋即拉着洛天雪的手一路迈开步子,玉宇长卿和唐韵也随即跟上,没有几步便听得声音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盘旋在逼仄空间里的风声,像是在呼啸着寂寞。

    “想来那块地方,”唐韵边说边伸手指了指他们方才所站立之处,然后又反应过来这里一片漆黑,没人能看到自己的动作,便又垂下了手,“现在已经是一个大窟窿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却又好像带着股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