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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在北方，途径好几座城。
每次看着白狸新奇地逛着每座城，启的心口总有些暖暖的感觉，人面梨带来的阴郁也逐渐消散。
但二人，心照不宣地再没吃过梨子。
暖暖的感觉终于在发现荷包干瘪那一刻消失了。
“你不是妖精吗？”白狸知道后，满不在乎说：“变些出来呗。”
“点石成金欺骗世人可不是我的作风。”启自认是守规矩的好妖绝对不做任何伤人之事。
“寻常百姓赚钱不易，不能拿幻术变出的石头欺诈他们。”他认真解释道。
白狸从小都生活无忧，迷茫的表情看着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启不禁爆青筋考虑是该踹她呢还是扇她呢。
终于，在启的谆谆教育下，白狸终于意识到再也不能大吃大喝逛街了。
“那就去偷呗，我在凤仓偷了好几年的鸡鸭呢！”
“那是因为他们都知道你是白家人！”启觉得这不是偷鸡鸭问题，是鸡同鸭讲问题：“你前头偷完后头就有你老爹给人买单。”
白狸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我偷鸡鸭回来父亲都很不开心。”
“……”启抚额：就算你爹不给你买单知道你偷盗也会不开心好嘛。
“言归正传。”启拍拍手：“我们应该去赚路费了！”
“好！”白狸也跟着拍手，一副天真无邪：“赚路费赚路费！”
启看着一脸兴奋的白狸，不知她是真懂还是……
“美女，你这招人不。”就地在洛城找了家装潢不错的酒家，启眨着他的桃花眼色诱老板娘。
老板娘果然眼前一亮，小鸡啄米般拼命点头：“招，招，就缺你这样的小哥。”
白狸也眨巴着星星眼凑过来：“那缺我这样的小弟嘛。”
老板娘看了白狸一眼，也是眼前一亮：“缺，缺，缺你这样的异域风情，幼小可人。”
于是两个人就开开心心跟着老板娘进了所谓的酒家……
一个涉世不深，一个从未涉世，竟不明白怜红楼这名字多么风尘。
“在这按个指，就可以赚钱了。”柳青红笑得眼睛眯眯，没想到会白送上来两个极品货色。
启犹豫了下，似乎有些不妥：酒家小二要签卖身契？
白狸却兴冲冲地“啪”把他手一按，扔掉，自己也“啪”一按：“好了老板娘，我们要赚路费赚路费！”
“叫我妈妈就是了，小妹。”柳青红笑得皱纹都出来：“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白狸刚想回答，启这次反应过来，连忙说：“她叫狸妹，我叫启……”
“启狗。”白狸争着解释。
“启枸？好名好名。”柳青红边夸边在卖身契上写上了他们二人名字。
“先签名再写契约内容，这岂不是霸王契约。”启冷静看向柳青红，随时准备捞起白狸走人。
柳青红一怔，解释道：“这不看小妹急着赚钱，就想先按指嘛，启枸官人也太谨慎了，我们怜红楼又不是什么黑店。”
启想着不过是凡人，要留也留不住他们，便也不去想了。
柳青红兰花指一翘，点了点白狸：“狸妹，你住正楼三层十号房。”她转眼看向启：“启枸便住后院小筑二楼吧。”
“为何不安排我和狸妹一起。”启脱口而出，生怕白狸有危险。
白狸却一脸嫌弃：“启狗你不要非礼我，我还小。”
启怒视：“对，你还小。”说着视线就移向某处。
白狸愣了几秒，看着柳青红意味深长的眼神才反应过来：“非礼啊。”就奔了出去。
启终于出了口恶气，刚想趁胜追击再吐槽她两句，柳青红却笑嘻嘻拦住启：“别急啊，启公子姿色上成，有妈妈提拔，难保不是洛城花魁，到时候大把美人都有，何必纠结这小丫头呢，小筑住的可都是洛城响当当的美人，却无人能及你一分。”
启不明看向她，她抿嘴一笑：“你不会不知我这怜红楼是青楼吧？”
咚。
五雷轰顶，启瞪大眼：什么？青楼？
想当当启我也是一只漂亮的有志气的红毛狐狸，居然为了赚钱卖身到了青楼？！
他如是想，千万不可让我族人知道了啊……
另一边，白狸一个人在房里深思。
白家劫难，究竟是什么……
她沮丧地打开衣柜，却是从没见过的花花绿绿。
随便拿了件桃红色，往身上一套，宽大了不少，却自以风华绝代，激起了穿衣的兴趣，一件一件试起来。
粉黛进门时，她已试到了第五件。
看着奇怪的穿衣方式，粉黛未笑她无知，而是细心整理她的衣带，边轻语：“这是内裳，你穿外面来了。你身板尚且瘦小，这些衣服不大合适，我一会唤人给你量身做几件。”
白狸认真看着她整理，由衷感叹：“姐姐你真厉害。”
面前的姐姐衣裳美丽，面容姣好，圆润的鹅蛋形看上去就很安详。
粉黛任她打量，抿嘴笑笑：“你这般天真，家里人竟也舍得送进来。”
提到家里人，白狸眼中光芒一淡：“他们有难，躲起来了，就留我一个人在外面。”
粉黛一听，更是可怜她：“这算是家里人？”她顿了顿：“不提这伤心事了，妈妈叫我来教你规矩，三天后接客。”
最后二字，她犹豫道出：“你还小……可惜妈妈赚钱心急，似是不等了。”
白狸却是不懂：“可以赚路费了？”
粉黛停手：“路费？你卖身是为了赚路费？去哪。”
“帝都啊，听说帝都繁华，我还没去过呢。”
“那赚够了就离开吧。”粉黛以为她是向往繁华的穷苦孩子，神色暗淡：“我家人与妈妈签了死约，我是离不开了。”
白狸眨巴着眼：“为什么不能离开？姐姐你要去帝都我们就一起去吧，等我赚够钱！”
粉黛笑笑，却未相信。
出生穷人家的她，能存活下来已是奇迹。
父亲是个赌徒，凭着母亲日夜为人修补衣裳以贴家用。生了她，见是个女的，母亲眼中的失望丝毫不掩，伴随着她成长，挣脱不掉，犹如夜里山中的恶狼，绿莹莹的眼，带来的心寒。
她心想，当初没将她扼死在襁褓中，已是母亲的爱了吧。
故，很小的时候，她就陪着母亲修补衣裳，冬日洗富人家的衣裳，手冻得通红。母亲到底是被她感动到了，有时候握着她冻伤的手，愧疚道：娃，母亲的错啊。
她却很开心，好像手上的伤也好了似的。
而后，母亲又生了个孩子。
依旧是女娃。她看到母亲眼中的杀意，心里一凉。
她明白母亲的苦楚，但也因此，更加怜悯刚出生的妹妹。
她说：母亲，把我卖了吧，留下妹妹。
母亲看着她，眼睛湿润了，终是没扼死妹妹。
她自愿被卖到了怜红楼，从打杂丫头做起，直至被妈妈相中，姿色尚可，取了名，就接起客来，赚得也更多了。
她不怨恨家人，明白这是贫穷的原因。
若有一天，能有坐拥千金，享受荣华的机会，她定是不会放弃的。
夜晚，启按着记忆溜进白狸房间，却正好碰到粉黛教白狸如何解男人衣服。
唰一下红了脸，启连忙拽住白狸：“我们离开这吧。”
白狸正学得认真，被打断一脸不开心：“为什么离开，路费还没赚呢。”
启咬牙：“我点石成金可好？你可知这是……总之要走。”
“那可以带粉黛姐姐走嘛？”白狸问。
粉黛在旁静静看着：“楼外全是壮丁，走不掉的。”
启却挑眉：“壮丁又耐我何？”
粉黛一瞬窒息于他的美，竟随意挑眉都美得让女子都屏住呼吸不得脱出。思忆这几年见过无数佳人，都不及他半分神韵姿容。一时竟无言，直到启要拽白狸走，才反应过来：“你不知这怜红楼是田王爷的？签了契约就走不掉了。”
“天涯海角，他找得到我们？”启头也不回，却被白狸一把抓住：“我要赚路费，赚够了带粉黛姐姐一起走。”
“你疯了！”启只差没扇她巴掌了：“你不懂这里是怎么赚钱的！”
“没关系啊。”白狸瞪大眼睛，似乎要哭了：“父亲母亲不见了，我要自己赚钱走自己想走的路。”
她日夜都想着家人，却被见不到家人之苦折磨。
人面梨之事让她明白了人心之贪，也终领悟到了外面的世界与她十四年间过的，有很大不一样。
虽不顺心，有人常私底下嘲她是蛮子，但她到底在父亲的庇护下，过得安逸。
人心之恶，也没这般明显。
终于认识到她真的是一个人时，她竟没了彷徨。
想起父亲说过的月与星之说，她便浑身充满了力量。她不知道这力量从何而来，是从父亲的话中来，还是从她内心深处爆发而来。
她只知道，她既选择出外游历，好让重逢的家人刮目相看，就必定要独立起来。
而靠自己努力赚钱，只是独立的第一步。
钱是身外之物，许多雅士抛诸脑后，惹人赞扬。
但钱又是如此重要，影响到在这世上是否寸步难行。
她一向任性惯了，倔强惯了，一旦做出一个自认绝好的决定，便也不会回头。
粉黛无言，启亦是无言。
几日相处，算摸到白狸性子，虽平日随意的很，但一旦下决心认定一件事，就会死钻，倔如老牛。
半响，启终妥协：“粉黛，可以让狸妹……不接客吗？”
粉黛沉默片刻：“妈妈从来不养无用之人。”
启皱眉：干脆敲晕她带走吧。
粉黛又道：“妈妈很是看好你，不如你闯出些名气，央求妈妈让狸妹做你贴身丫环，也是成的。”她瞄了他一眼，似是可惜。
启却笑笑：“单凭我这相貌，就够她赚钱了，出卖点色相就有钱赚还是肯的。”说着就摸了摸白狸额头：“好好跟着粉黛，粉黛，若你护她周全，我定会带你出去的。”
粉黛一笑：“你不保证，我也会护她的。”
启点头，纵身一人跳入浓浓夜色中。
粉黛顺着他离开的方向望去，竟一时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