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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翻了，你要找什么我帮你找……”
长吁短叹了几声之后，成秀才哀怨的出声，就怕妻子再这么翻下去，祖传的册子到了他这一代，全部烂成废纸，列祖列宗们半夜在他面前显灵。
方氏猛的抬头，似乎这才想起老伴儿，除了生孩子之外，另外一项功能是识字，一把将书丢给他：“早说啊，就等你这句，你把那个配料的方子给玉儿看看。”
“玉儿……识字？”成秀才花白的眉毛一挑。
汴金玉柳眉一扬，笑着点头。
看的出来，成秀才因为她识字这件事情，不那么不情愿了，“你过来，爷爷跟你聊聊。”
“嗯。”汴金玉上前，站在一侧。
方氏一看这情况，立刻警告的瞪了成秀才一眼，转身出去忙活了。
汴金玉面色不变，心中却对这个家庭再次有了认知。
别看方氏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村里村外都说她泼辣，但却不知其实她才是全家人中最聪明的那个，因为她的目的够明确，用的方法也够直接，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她多年前看上成秀才，便主动出击，和成秀才凑了对，她喜欢汴双，顺便也解决了儿子的婚事，她知道汴金玉识字会做墨，能为家人带来更好的生活，所以她要把那方子给汴金玉看。
如此而已。
“玉儿小时读过书？”
“读过一些，不多，识字而已。”
“嗯。”成秀才捡起那本千字文，放在桌上。“你也会做墨？”
“会一点。”
“小丫头，很谦虚！”成秀才神色和蔼的笑了起来：“看到你，爷爷我挺高兴的，虽然你不是我成家人。”
汴金玉疑惑的挑眉，没开口。
成秀才微微叹了口气，才道：“也不知道是踩了什么运道，老夫这几个儿子女儿，要么五大三粗野蛮的厉害，要么沉默少语一竿子打不出一个屁——”说到这儿，忽然干咳一声，想着这真是近墨者黑，跟方氏一起生活了三十几年他也粗俗了……
“非礼勿言，爷爷说错话了。”清了清喉咙，散去了些许尴尬，成秀才又道：“但是这些孩子，每一个看到书本都是两腿发软，根本不喜欢识字看书，所以你识字，爷爷挺高兴，来，过来坐在爷爷面前。”
“哦，好！”汴金玉拖了一只圆凳，到成秀才面前坐下，成秀才拿起那本封皮有些蜡黄的书本，递了过去：“给你。”
汴金玉一愣，没想到成秀才这么容易就把东西给她了。
“虽然你奶奶脾气不好，但家里里里外外都是她在操持。”见汴金玉还是有些疑惑，成秀才又道：“这些年，要不是你奶奶支持着，这家早都破败的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子了，几个儿子也不可能娶了媳妇，虽然不算富裕，但是至少过的欢欣，爷爷信她，她说给你，就给你。”
晶亮的大眼看着成秀才慈祥的神色，心里却真的是暖了起来，上辈子，如果她的爷爷也能给她百分百的信任，到最后他们不会落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隔了好一会儿，汴金玉才伸手接下：“爷爷，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说罢，汴金玉从圆凳上划了下去，双膝跪地，咚咚咚的叩了三个响头，速度快的让成秀才来不及阻止。
成秀才赶紧上前扶起她，见她小小年纪就这么懂得礼仪进退，更确定自己的决定没错。
汴金玉的额头上，染了一抹黑灰，她没怎么注意，只是笑着道：“爷爷，你的文房四宝还在不在，晚上可不可以借我用用？”
*
回到家中的汴金玉，拿起成秀才送她的那套文房四宝端详了一下，不由笑出声来，成秀才在成家可谓养尊处优了，虽然家里生活不好，但是方氏却从未让成秀才做过一丝劳累的活儿，所以成秀才偶尔也会舞文弄墨，文房四宝虽然不是最上等的，但这墨条，可也算是不差，砚台雕工细致，笔虽不是狼毫，但也是用兔毛制作，工艺精巧又实用。
汴金玉早在走的时候，就把院子里的那张桌子搬到了自己的屋中，现在又把屋中本来的桌子拉过来，并了起来，因为地面上坑坑洼洼的，这桌子也就左摇右晃，汴金玉无奈的叹了口气，最后只得用小木屑，把桌子固定稳当，才把母亲放到屋中的那两张很大的厕纸铺在桌面上。
宽三尺三，高四尺八，很好！
汴金玉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床上被她上好了色的财神爷，桌面上放着充当镇纸的木块和颜料，嘴角勾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
……
第二日
早起的雾气有些大，胖书生提着书匣子，一边打哈欠，一边挪动肥胖的脚，一步步走在朱雀街上。
“戴公子，今天好早啊……”老汉推着木板车，手中还拿着一张很薄很黄的纸，热络的跟胖书生打招呼。
“藤叔，你这是要回去啦？”胖书生也回的热情。
“是呢，家里那口子等着我呢，回去的晚了她要担心。”
“那您慢点啊……”胖书生憨憨的笑着，想着藤叔今天很奇怪，厕纸怎么拿在手上呢？不过藤叔是倒夜香的，似乎也算正常。
于是紧了紧手中的书匣子，目送老汉离开之后，才转到路口卖葱油饼的老张跟前：“给我来五个饼。”
“好嘞！”张老汉手脚利索的烙饼，顺手把油锅边上的一张纸拿起，放到了破旧的木板桌上。
咦？
这也是厕纸啊，还跟藤叔手上拿的一样？怎么回事？
胖书生有些好奇的挪了过去，往那纸上一看，原本的睡意顿时跑的一丝不剩，胖脸上的双眸蓦的瞪大，死死的盯着那张厕纸上的图画。
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这不是傅公子嘛？！怎么回事！
只见那张轻飘飘的厕纸上，笔法简单的画着一位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公子，虽然是几笔勾勒，但依然可以从神态发饰看得出来，这上面的主人公赫然正是那位名满天下的第一败家子，傅满堂，而且厕纸的一边，题了七个小字，不知是什么字形——
落水狗，一文不值！
“戴公子，您的饼好了。”张老汉的声音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胖书生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合不起来了，一脸震惊的指着桌上的厕纸：“这是哪里来的？”
张老汉一看，哈哈笑了起来：“这是我方才捡到的，所以顺手拿到这里放着，画的挺漂亮的，也不知道是谁画的。”
胖书生深吸一口气，傅公子可是水墨斋的大东家呀，这到底是谁干的？难道是城北的云浮斋的人为了打击他们才干的？昨天云浮斋的小公子没买到画圣的墨宝所以恼羞成怒吗？！
想到这里，胖书生觉得这件事情非常严重，立马拿了五个大饼，往水墨斋去了。
然而，当他走到水墨斋的时候，发现书斋门口站着不少的书生，不进不退，看着书斋的大门似乎被吓到。
胖书生一愣，立刻用肥胖的身子左右摇摆，把挡路的不识相的家伙全部挤到一旁去，“都不进去站在这干——”
然后，他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因为，他也被吓到了——
水墨斋的大门上，贴着一张宽三尺三高四尺八的……厕纸！厕纸上画了一幅画，丹阳湖上泛舟图，只不过船是翻的，书生们全都东倒西歪，狼狈不堪，笔法简单，但图画十分生动，几乎是栩栩如生，颜料搭配更是巧妙……
纸张的右侧上首，写着七个大字：落水狗，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