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7章 女儿意

燕赵公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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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顾昕慈一脸尴尬,而云瑞满心欢喜的时候,屋里陷入了难以打破的沉默。

    阮惠柔看看姐姐,又看了看门边那位“没什么关系”的人,心里简直不知道是要笑还是要哭,她这个聪明的姐姐哦,难道还看不到那位大哥的心意吗?就连她这个外人都能清清楚楚看到那人眼中的柔情来,果然,遇到这事,还是旁观者清。

    不过,这个人心肠也好,能在路边救一个陌生人。如今为了她和姐姐的事情还很上心着急,一看就是对她姐姐动了真情,阮惠柔伸手摸了摸脸颊上的伤,她这辈子就不指望了,但如果姐姐有了良缘,她心里也会跟着高兴的。

    顾昕慈虽说心里烦闷,却还是不忘给这个刚认的妹子喂药,突然见阮惠柔这个动作,心下又隐隐难过起来,她轻声道:“惠柔,你的脸……”

    她说到一半,就有些说不下去了,阮惠柔却伸手握住顾昕慈捏着汤匙的手腕,用漆黑的大眼睛认真盯着顾昕慈看,她说不出来话,却想把心里最直白的感想告诉她。

    我不要紧的,我不介意。她这样一遍一遍地传达着,直到顾昕慈把空了的药碗放到一边,红着眼握住她的手:“惠柔,姐姐对不起你……”

    从进来这间屋子,她已经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在她眼里,这个无父无母的女孩从小备受欺凌,但她却从来不曾向不公与虐待低头,她是个坚强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从来不曾软弱过。

    顾昕慈甚至觉得她比自己还勇敢,是了,她从小到大都是靠自己撑着,比之于她,自己却要幸福得多。

    父母慈祥,幼弟乖巧,家里有一门堂堂正正的营生,未来日子马上就要好过,跟自己比起来,阮惠柔几乎一无所有。

    但她却有一颗坚强的心,顾昕慈这样想着,心里却油然生出一股骄傲来:“惠柔,你能认我当亲姐,是我的福分。”

    阮惠柔在被叔婶折磨的时候没哭过,在被恶霸堵在偏僻巷子里的时候也没掉过眼泪,甚至中午之时她几乎要被郑大勇杀掉的时候,她心里想的也全然都是顾昕慈的安慰。可现在听到顾昕慈软软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终于控制不住流出眼泪,埋头扑进顾昕慈的怀中。

    顾昕慈抱着她瘦瘦小小的身体,心里既心酸又高兴,她柔柔拍着阮惠柔的后背,细声哄她:“好了,傻丫头哭什么,仔细弄湿你脸上的伤。”

    云瑞看她们两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所以他娘亲说得对,姑娘就得哄着宠着,真跟水做的似得。

    见她们两个终于安静了下来,云瑞才轻咳一声,把事情继续问了清楚:“阮妹子,事情已经差不多清楚了,今日你先跟你姐姐回家去休息,明日我领你上县里,我们去报官。”

    顾昕慈吃惊地回头看他,见他脸上神色十分严肃认真,不由问:“报官?可郑大勇人没抓住,我们怎么告他?”

    云瑞眼神一暗,低声道:“这你不用操心,待会儿我陪你把阮妹子送回家里,然后就去窑里把坯子都晾上,正好今日把坯子都做完了,过几日就是你要忙活了,这事情交给我,我一定叫郑大勇再也不能回来祸害别人。”

    顾昕慈愣了愣,虽说她一直着急郑大勇的事情到底要如何解决,但眼下家里的窑坊才是最重要的,正巧云瑞的活计告一段落,他又亲眼见过郑大勇行凶,办这事也最合适不过,顾昕慈想了想,也便没有再坚持,只说:“那你小心些,他可是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凶徒。”

    云瑞低下头,不让她看到自己眼中的寒光:“我知道了,你别操心这个。”

    他们说话的功夫,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云瑞去堂屋里叫了辛大夫,请他进来再给阮惠柔瞧瞧。

    辛大夫见这小姑娘醒了,一双眼睛坚定而明亮,正认真地看着他,心里不由念了一句可惜。这么好的一个孩子,脸上恐怕要落下疤来。

    “丫头身体并无大碍了,只是脸上的伤有些严重,如果你们方便,还是带她去县里找老姚大夫看看,如果是他出手,那大概会有七八分把握。”

    顾昕慈眼中一亮,立马高兴起来。

    阮惠柔的伤在脸颊靠下位置一直蔓延到脖颈处,如过能好上七八分,再穿了立领衣裳,只要不仔细看,兴许是看不出来的。这样想着,顾昕慈又扭头看了一眼云瑞,他虽没说话,眼睛里的意思却很明显了。

    无论花多少钱,也得请老姚大夫给阮惠柔看好伤。

    她的意愿太明显了,云瑞几乎片刻之间就明白过来,然后马上点了点头。

    顾昕慈冲他笑笑,又转头仔细问了辛大夫如何照顾阮惠柔,这才扶着她下了床。

    阮惠柔不过是脸上受了伤,又在床上躺了半晌,这会儿整个人已经精神过来。她有点不好意思顾昕慈这样半抱半扶着她,但却也舍不得顾昕慈温热的双手。

    这大概就是家人的关怀吧,阮惠柔这样想着,回忆起幼时父母还在的情景来。那时候母亲也是这样,对她十分细致又温柔,就算她顽皮,却从来舍不得说一句重话。而父亲一直勤勤恳恳努力工作,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和母亲,那时候他们家说不上贫穷,却也一点都不富裕,可一家三口却过得开心幸福,是任何金银都换不来的美好过往。

    可是,后来父亲母亲相继而亡,她的家没有了,她的幸福也不见了。

    阮惠柔回头看了看正小心仔细扶着她的顾昕慈,心里一片温暖,她会不会拥有第二个家呢?

    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中午云瑞过去叫顾昕慈的时候也顺道去了窑坊把事情给顾长生简单嘀咕了几句。顾长生是个爽快人,见事情十分紧急,也就没说什么,让云瑞不要担心窑坊的事情,他跟顾弘毅完全能好好做完。

    自从前几日小姚大夫过来看过之后,章安晴的身体便又有了起色,大概是因为家里日子越过越好,女儿的婚事或许已经有了着落,她心里没那么多烦心事,所以身体一日比一日硬朗起来。

    开春之后,天气又有些回暖,章安晴已经可以从床上起来,短短在屋里走那么几步了。

    这些年她一直卧病在床,一双腿几乎都要废了,现在能好起来,她心里也十分雀跃,倒跟个小孩子似得,每天都要叫顾弘毅扶着她走上一刻。虽说身体劳累,但她心里却开心,眼看着气色好了起来。

    她身体日渐好转,顾长生看在眼里喜在心中,一家人每天都高高兴兴,小日子过得分外有声有色。云瑞见他们一家这样和美,心里高兴之余,却在为自家母亲担忧。

    那一日小姚大夫过来瞧病,当着蒋彤的面只说她已经有所好转,可背地里却告诉他,她母亲身体已经亏空得厉害,如果不是这几年云瑞养得好,她是挺不过这些年的。

    云瑞清晰地记得当时姚雁宇跟他讲的话:“云兄弟,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比你年长,托大叫你一声老弟。早年令慈中的毒实在太厉害了,虽然当时你跟我讲她已经吃过解药,我爹也过来瞧过病,可他后来还是跟我讲,你母亲身体已经被毒药掏空,这些年不过就是拖着。”

    “……”云瑞张张嘴,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里堵得厉害,他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姚雁宇见他这样子,咬咬牙继续道:“我也不跟你外道,实话同你讲,你母亲能熬过去年年节十分不容易,来年新年,怕是玄了。她身体不好,这些年缠绵病榻日日吃药,你也别三番五次折腾她,就让她舒舒服服过完这些日子吧。”

    原来,他努力这么久,母亲还是要早早离他而去吗?云瑞觉得十分恍惚,他眼中血红一片,最终只落下一声叹息。

    这个时候,他对那个家的怨恨已经达到了定点,无论是他早就亡故的父亲,还是冷漠无情的大太太,都是他心里的一根刺,这些人不把他们娘俩当人看,可到头来又来找他做什么?

    除了他,家中还有一个大太太嫡出的弟弟和一个母亲早亡的庶弟,说起来,他既然当初离开家的名声不光彩,那他也就再无回去的资格。

    除非……云瑞没再注意姚雁宇说些什么,他眯起眼睛,仔细把事情前后想了个彻底。

    姚雁宇见他这样,也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只重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青叶村。

    蒋彤身体的事情只有他跟姚雁宇知道,云瑞不想告诉顾昕慈叫她忧心,却在心里慢慢下了个决定。

    一行三人沉默地回到顾家的时候,顾长生刚做好晚膳,他打了厨房的帘子出来,抬头就见女儿扶着一个瘦小的姑娘进来,顾长生一惊,忙问:“这是怎么了?”

    顾昕慈怕阮惠柔累了,又担心她再听一遍发生的事情害怕,忙回头给云瑞打了一个眼色,自顾自扶着阮惠柔回了自己的偏房。

    留下云瑞叹了口气,利索地把事情跟顾长生讲了清楚。他发现顾昕慈现在越来越会使唤他,甚至都不用讲话,只要一个眼神他自己就懂了。

    他也不知是要高兴还是丧气,云瑞抿抿嘴唇,虽说话说的少了,但只要顾昕慈越来越依赖他,他心里的丧气就会彻底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难以抑制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