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梵音如同爱惜稀世珍宝一般轻轻揉抚它的鬃毛,刚欲转头,质地上乘的玄色外袍覆上她的双肩,丝质长袖打了个结。
忽地一个天旋地转,两人已骑上马鞍。
“你是如何寻回月湖的?”
她眨巴着一双澄澈好奇的杏仁,下颌抵在他的胸前,仰头,下意识询问。
梁榭潇搂住她的细腰,牵住缰绳拨马调转方向,答非所问:“坐稳了。”
“你说嘛,我想听。”她似娇似嗔,扯了扯他的浅灰色螭纹玉带,睫羽扑闪如蝶翼,沾染些许雨丝。
梁榭潇喉头微滚,深邃的双眸如烙铁一般滚烫。指腹摩挲几下她的下颌,旋即勾抬而起。清湛雪亮的漂亮杏仁倒映他趋近的动作,薄唇张口,含住樱桃般的嫩唇,用力亲吻。温热的鼻息灼灼掠过二人的肌肤,冰丝混合着墨黑的夜色,催化着体内涌动的情潮。
“成为我的妻,便告诉你!”嗓音低沉喑哑,又带着殷殷期盼。
话音刚落,月湖破空长嘶一声,神思还未回笼的季梵音慌忙倾身搂住他的精瘦腰腹,左手叠右手,收紧,再收紧。艳若桃花的娇容贴上心跳如擂鼓的温热胸膛,染上些许雨粒的碎发粘在耳际两侧,抿了抿还残余着他清冽气息的红唇,心满意足垂首浅笑,柔软而顺从。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渐而转大的雨势,如豆般的雨珠横七竖八将天地切割成无数块,重重砸在孤孑落寞的人影上。
忽地,游廊某处一云淡风轻的声音冲破大雨的重重阻碍,清晰无比落入他的耳中----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魏剡置若罔闻,犟傲阖眸仰头承接这润泽万物之灵,任由其流贯全身。
不远处再次传来---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佛门重地,清冽迷醇的酒香顿时弥漫四周,而手持杜康酒的,正是午时与他对谈的袈裟僧人。
魏剡不紧不慢踱到僧人面前,湿漉漉的白衣毫不遮掩自身气华,面沉如铁开口质问:“你究竟是谁?”
僧人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似笑非笑:“一个对你有帮助的人。”
“不必!”
“你会的。”
僧人胸有成竹一笑,手掌朝空中挥动两下,一坛口窄腹宽的黑色陶罐立即窜进魏剡的手中。
另外一坛在僧人仰头的须臾,尽数落入其腹中。
哗啦---
魏剡看着摔碎在地的黑色陶罐,眉峰深蹙:“你究竟有何目的?”
僧人打了个酒嗝:“自然与四年前送此酒给你的居心叵测之人决然不同。”
魏剡心下一惊,他是如何得知四年前之事?
“贫僧不仅知晓四年前之事,更能助你寻得上古令牌,夺取天下!”
“老丈说笑了,蓬莱现已属我魏氏一族。”
“平南王亦说笑,”僧人信手撩起僧袍,三坛杜康酒从左往右依次罗列其中,他指了中间那坛,说了句‘蓬莱’,又往左一指,道‘方丈’,最后一指,不言而喻。
廊上的雷雨噼里啪啦,如裹了多层怨怒的冰雹,重重砸落。寒意裹挟其中,魏剡忽觉四肢百骸如遭侵蚀,似是被一条身形巨大的金蛇虎视眈眈多时,顿觉毛骨悚然。
瀛洲颍上,这日天朗气清,万光普照大地。
大红灯笼高高挂,深红色的纱绸布满府邸,背尾灰白、肩羽纯白的喜鹊也登上枝头不停鸣叫,髣髴一并应和这喜庆气氛。
许久不曾听闻王族喜事的颍上百姓一个个凑到宰相府门前,争先恐后瞻仰,生怕错过这难得一遇的嫁娶盛况---十里红毯铺地,一路铜钱银花,鼓乐铜锣阵阵。
雄赳赳气昂昂的鬃毛汗血宝马一马当先,辔头银光锃亮,英姿勃发的新郎官一袭鲜衣,如刀刻般的五官棱角分明,丰神俊逸。昭日阳朔映衬之下,如同神祇的光华盈盈流转。
他的身后,身形俊拔、气质卓然的瀛洲二王趋着骏马,齐头并进。
啧啧称奇的视线越过他们,日光倾泻在鎏金镶银的鸾轿上,隆重又不失贵气。轿辇由八位人高马大的护卫军担抬。据说,这八人可是潇王爷一手提拔的得力干将,个个身居要职。
而今,主上迎娶主母,他们怎能不略尽绵薄之力呢?
三王爷娶妻,如此一番大手笔,可着实羡煞颍上一众未出阁的姑娘。
而这位人人欣羡的新嫁娘累不堪言之时,还有人往她心口添堵。
卯时初起,睡得迷迷瞪瞪的季梵音只觉耳边一阵嗡嗡直响,这处沐浴更衣,那处散发浓妆。好不容易清醒几分,刚欲张口吃块糕点裹腹,点绛唇一上,再无吞食之可能。
“潇王妃,大喜的日子,可别苦着一张脸。要知道,咱瀛洲做梦都期盼嫁与潇王爷的姑娘不胜其数。您这不知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气才能遇上这番美满的姻缘,可得好好珍惜……”
言语平淡,却隐隐带着讥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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